古城墙顶部的一段,中间夯土为马道,两侧为历代砖砌。因最终”切割“方案尚未出台,该段城墙是否被拆走尚未可知。(柳肃 摄).
长沙开福万达广场修改后的方案效果图(古城墙位置在左数1、2栋高楼下)(图片来源于长沙市城乡规划设计局网站)
这次发掘出来的城墙,里外共两层,宋代城墙在里,明代城墙在外。宋代城墙保存到现在的已很罕见,全国仅有十几处,湖南此前仅在茶陵县发现一处,现已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。但如今,这段古城墙有多长可以存下来,以及如何保存,仍无定论。■本报见习记者 成舸 通讯员 艾焱龙 邓旺强近日,在长沙开福万达广场工地挖出的一段千年古城墙的命运引发热议。但由于同时遭受商业利益考量和妨碍汛期安全的质疑,原址保护方案遇到了“技术问题”,“水文地质”、“岩土力学”等专业词汇被一一推至台前,成了保护方案通过的拦路虎。然而,事实果真如此吗?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走访了建筑、岩土、勘测、考古等方面的专家,试图对其中的“技术问题”进行求证。命运:原址保护缘何受阻第一次听说工地上发掘出了古城墙时,湖南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柳肃并未关切。但2011年底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时,被深深地震撼了。作为多年从事古建筑研究的专家,他很快断定这段城墙极具价值。“打着灯笼也找不到。”柳肃对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说。这次发掘出来的城墙,里外共两层,宋代城墙在里,明代城墙紧贴着宋代城墙砌在外。据他介绍,宋代城墙保存到现在的已很罕见,全国仅有十几处,湖南此前仅在茶陵县发现一处,现已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。更让柳肃感到震撼的是,这段城墙还保留着战争的痕迹。刻有“忠义军”字样的城砖,展现了抗金时期长沙保卫战的景象。而宋代的城墙整齐精美,明代的城墙则有明显缺口,“肯定是城被攻破了,在慌乱中砌起来的”。另外,这段城墙还体现了近千年来长沙城与湘江河道的变迁,具备极其重大的科研价值。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郭伟民介绍,对照土层结构和古地图不难得知,目前所发现的古代城墙之外就是湘江,该地段距现在的湘江河岸有100多米,“说明湘江已经大大地变窄了”。“古城墙价值堪比马王堆汉墓。”在接受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正常采访时,郭伟民如是评价。长期从事长沙历史建筑修葺保护工作的刘叔华则说,随着长沙地下几乎被开发完毕,“这可能是长沙保留的最后一段古城墙了”。古城墙被发现后,长沙市文物局多次召集文物、建筑、地质和水利等方面的专家座谈。专家们一致赞成保护,但在原址保护还是异地保存的方案讨论时,产生了严重分歧。文物和古建筑专家坚持:只有原址保护才能体现文物价值。但水利专家和防汛部门则担心:原址保护不仅危及周边安全,城墙也会很危险,提出要迁移保存。双方各执一词,相持不下。由于缺乏岩土力学等方面的专业背景,当政府问到谁敢保证不出问题时,柳肃等古建专家都没有资格在保证书上签字,他说:“我们感到很痛苦。”管涌:令人费解的“技术问题”长沙市防汛指挥部为此专门发函称,4月1日前,湘江的汛期将来临,届时水位将出现较大高度差,而古城墙底下为松散填土和强透水的沙砾层,汛期来时,“随时有可能导致管涌”。长沙市水利局原局长、总工程师吴长廉则对媒体表示:“古城墙遗址实施原址保护所需开挖的大型基坑,将会给该区域的防洪工作带来隐患。”不过,在湖南大学土木工程学院岩土与地下工程系原系主任曹文贵看来,所谓管涌并非“随时可能会引起”,仅仅是一种“可能”而已。曹文贵对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表示,管涌是否发生与周围环境关系紧密,最关键的是“水力梯度”是不是达到临界点。“水力梯度不达到一定的数值就不会发生管涌。”曹文贵解释说,这与相对位置、地下土质及旁边的环境等因素相关。“如果古城墙距河岸线多米,发生管涌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。”作为一名长期从事地下岩土工程研究的专家,曹文贵在初步了解古城墙环境后,很快作出判断。至于古城墙地下的具体土质构成,由于未参与项目论证,曹文贵无法接触到实地数据。不过据记者了解,前期地质勘查资料目前无论是考古部门、建筑专家,还是万达基坑工程的监测方,均未完全掌握。这不禁令人对前期保护方案讨论的科学性产生疑惑。另一方面,就算没有古城墙,基坑也得照挖。在古城墙沿线的湘江东岸,地面早已是建筑林立。万达广场的设计高度更是高达200米,成为长沙新崛起的沿江超高层建筑代表。其基坑开挖深度超过12米,是长沙市目前在建建筑中基坑开挖最深的三个项目之一。该项目本身的巨大体量就已对防汛安全构成隐患。2011年4月,为应对湘江汛期和雨季,长沙市建筑工程安全监察站发布通知,要求对在建深基坑加强安全管理。万达广场项目被列为“重点监管”对象。万达广场基坑工程第三方监测项目负责人、湖南省勘测设计院工程师方怀忠向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出示了一份数据。该多个方面数据显示,万达基坑底部标高(即海拔)为24.3米,地面标高约36米,基坑开挖深度约在12米左右。按照原有建筑规划设计和工程规范,基坑将打到基岩面,并深入约1米。“这与古城墙无关。”方怀忠说。记者从湖南省文物考古所获得的一份最新发掘报告中则显示,已发掘出的古城墙“残长120余米,顶部宽约5.7米,底部宽约6.2米,高约1.8米”。由于发掘工作还没完成,其完整高度未知。但负责现场发掘的长沙市文物考古所负责人和记者说,古城墙的掩埋层大约还剩5米左右。也就是说,这段古城墙无论长、宽、高,完全落在原定万达基坑范围以内。措施:原址保护究竟是否可能据了解,为保证旁边的环境安全,在建筑基坑的设计和施工全套工艺流程中,支护和防排水功能必不可少。而这些必备的功能现在却成了古城墙保护的“技术难题”。曹文贵和记者说,为尽可能避免地下水渗透,工程上已有诸多方法。比如打孔注浆。专业的设计、实施工程单位都能做到。如要毫发无损地保护古城墙,就要建造更严密的防水圈来切断它与外部水的联系,这能够最终靠在基坑的侧面和底下注浆的方式实现。这种被称为“帷幕注浆”的方法一样能抵抗即将来临的春汛。方怀忠则向记者表示,目前古城墙所处基坑的“帷幕注浆”工作已完成。而从目前监测情况去看,包括渗水、沉降、变性在内的各种指标都在“可控范围”之内,管涌问题更是不用担心。柳肃表示,前期他曾错过市政府组织的一次重要讨论会议。参会的有地质、水利、文物、建筑等单位的专家和领导。但水利部门的意见明显占了上风。记者试图联系水利专家时,长沙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的一位负责人则表示,他们只负责宏观层面的工作,比如规划制定和工作检查,具体到某个项目的真实的情况他们也不是很了解,但“风险总是存在”。在柳肃看来,困难似乎被水利部门夸大了。他推测,这本质上并不是技术问题,而是利益或时间问题。只要利益能协调,时间可允许,原址保护并不困难。关键是各相关方能否真正达成共识。在采访结束时,长沙市文物考古所负责人向记者表示,长沙古城墙原址保护并不困难,与之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,而且早已有成功先例。据该负责的人介绍,最典型的案例当属广州的汉代“水关”遗址,该遗址为纯木结构,对防水的要求更高。发现时同样处于一个大型商业项目的地下,而且位置距离珠江很近。值得庆幸的是,广州政府对该遗址的保护给予了充分重视,并进行了细致的技术探讨研究,商业广场建设方也很快更改了原有方案。该遗址现已与商业广场唇齿相依,成为中国首个在商业建筑内部实施遗址原址保护的成功典范。转变:为“技术”正名为进一步确保古城墙保护方案的可行性,2月23日,湖南省文物局特别召开专题会商会,向文保、水利、结构、力学、建筑各领域专家征求意见。对于古城墙的命运,这次会议具有决定性的意义。长沙市文物局局长曹凛向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表示:“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专家讨论会了。”正是在这次会上,古城墙保护思路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。原来“迁移保护”思路被彻底摈弃,“原址保护”成为绝大多数与会者的共识。消息传出,长沙古城墙的命运在沉寂了将近一周后,引发新一轮关注。会上提出了三种“原址保护”方案:一是全部原址保护,二是原址迁移后再原地复建,三是先行填埋,等度过汛期后再实行保护。不过,正是在这次会上,有关技术部门才真正到场,而有关地质勘查资料和技术方案也是第一次浮出水面。古城墙发掘项目领队、长沙市文物考古所所长何旭红告诉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,在此前出席的若干次讨论会上,一线的水文地质、工程地质技术专家均未出席,主要是有关部门的领导。而在2月23日的会上,“技术负责人终于露面了”。据记者了解,做保护方案设计的是长沙市文物局下属公司“湖南湖湘文化文物保护公司”,而受万达委托负责前期地质勘查的则是“中国有色金属工业长沙勘察设计研究院”。2月23日,两个单位的技术负责人到会,向参加会议的专家做了地质勘查情况和保护方案的介绍。经过讨论,“只有一位专家对原址保护存在异议”。何旭红回忆说。作为水利部门出席本次会议的两位专家之一,吴长廉也参加了这次会议。据柳肃等参加会议的专家会后透露,由于“绝大多数专家都支持原址保护”,水利部门的反对意见渐渐式弱,吴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。一夜之间,前期对于影响防汛安全的技术质疑迅速被淡化,取而代之的是城墙的“分段”价值。切割:为什么是“20米”尽管如此,此次会议上透露出的某些细节还是引起了记者的注意。首先在于对古城墙的“部分”保留。资料显示,长沙开福万达广场A、B、C、D四区项目总占地180亩,总建筑面积超过100万平方米,项目总投资超过100亿元。古城墙横跨该项目C、D两区,总长120余米,若要将其完整保留,意味着更大的工程量和更高的技术难度,无疑也将大大挤压C区的用地空间,必然损及开发商经济利益。因此,除非收回该区的开发权另作规划,否则完整保留古城墙的可能性极小。就在2月23日的专题会议次日,一年一次的湖南省文物局长会议在长沙召开,主要讨论年度工作总结和规划。古城墙本不是这次会议议题,但显然成了与会媒体关注的最大兴奋点。湖南省文物局副局长江文辉在接受各个媒体采访时,对2月23日会议的初步结论作了更细致的介绍。江文辉称,经过多方面的论证,湖南省文物局决定采取部分原址保护的方案,选择文化信息最丰富的一段进行原址保护,其长度将在20米以上。“这一段宋代城墙是凌乱堆积起来的,推测可能与当时抗元的战斗有关”,江文辉透露,未来保护方案将以这段10多米长的宋代城墙为原址保护的核心,而剩下的近100米城墙则将被移至他处,进行异地保护。“20米”究竟是如何出炉的?主要是从文物价值考量还是另有原因?柳肃对记者表示,在2月23日专家会上,与会者确实对20米的最低保护长度进行了讨论。据他介绍,这段20米城墙的主要特征在于几个朝代叠加的证据很明显,而且保留有战争痕迹,更重要的是,这一段城墙刚好落在万达广场经调整后的一座3层裙楼脚下,“易于被万达接受”。如果再延长,则将深入两座分别高达150米和193米的超高层建筑底部,万达调整方案的难度将加大。事实上,万达方面再次调整方案的可能性已经不大。记者看出,早在2月14日,万达方面已经在长沙市城乡规划局网站上悄悄挂出了一个调整方案:原有C、D地块被合并,原有4座住宅楼被改成两栋更高的写字楼。23日专家会的次日恰好是该方案公示期结束,却并未给城墙退出空间。这个距离是“政府和开发商双方进行博弈的结果”,柳肃推测。“从文物保护来说当然是越多越好。”柳肃说,“政府如果有足够的魄力,愿意拿出钱来收回城墙周边的地块,自然可以在不影响环境安全的前提下,实现整体原址保护。”在他看来,能在不破坏、不迁移、不抬升的前提下,保存下这一段20米城墙已属“来之不易”。江文辉表示,保护方案确定后,接下来将尽快开始施工,组织地质勘探和水利专家,解决防汛抗洪问题。同时,继续推进古城墙及其周边的考古发掘,具体弄清楚“城墙基址的宽度”,为原址保护做好基础工作。所谓“城墙基址的宽度”或许与这样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有关。记者从参加2月23日会议的几位专家处均了解到,就在会议快结束时,有专家提出,古城墙的基址部分可能宽达20米左右,而不是原来估计的7至8米。这样一来,如果只保留20米长,意味着将只留下一段“正方体”,城墙的特点将尽失。与此同时,万达广场调整后的项目方案公示期结束的10天来,其调整方案并未给城墙退出空间。截至记者发稿,多位专家仍未对这一“城墙基址宽度”进行证实,最后被切割剩下多少仍未可知。此时,虽万达工地仍处在停工状态,原地质勘查机构即将进入现场再行勘察,但“不少于20米”的保护长度慢慢的开始广泛传播。对于个中理由,恐怕既不仅是技术考量所决定,也不仅是文物自身价值所决定,而是超出部分的建筑面积由谁来买单的问题。
西汉时期南越国番禺都城南城墙的水关遗址,距今2000多年,是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一处木结构水关遗址。
遗址位于广州市惠福东路光明广场下,距珠江直线距离约数百米。广场整个负一层都开辟为遗址博物馆,遗址上加盖玻璃盖,直通房顶。
水闸四周用钢筋混凝土墙进行全封闭处理,再由700平方米的玻璃防护层进行恒温、恒湿保存,供人们参观。同时在水闸周边打了两个抽水井,当地下水达到一定高度就会自动被抽走,防止水渗入到水闸中。